寫作能找到幸福?全民寫作的時代,寫寫臉書或部落格,按讚數字不斷攀升,也許是樂趣。要是經濟許可,日日貼文,當作玩票性質,倒是輕鬆愉快,畢竟撰文可以紓解心情,也可交交網友。
面對作家,幸福的是何物?或揚名立萬,或日進斗金。顯然,定義因人而異。
專業作家是何種人類?他絕非上班族,到了月底,並沒有薪水可領取,一旦厄運當頭,時時要面對轉行的危機。套用黑格爾的名言 — — 「生命是一場為求對方承認而賭生死的鬥爭」。對方是誰?當然是編輯、市場、讀者。
少數人家有恆產,寫作當然少掉經濟壓力,如紀德、普魯斯特;也有少數作家,任職大學教授,月有薪資。但大多數作家時時窮得發慌,捉襟見肘。
記得《百年孤寂》的開頭 — — 「多年以後,奧雷連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,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。當時,馬孔多是個二十戶人家的村莊,一座座土房都蓋在河岸上,河水清澈,沿著遍布石頭的河床流去,河裡的石頭光滑、潔白,活像是史前的巨蛋。」
面對這起頭,許多讀者印象深刻,卻不知道這句話的來龍去脈。原來馬奎茲某日跟太太開車要進入新墨西哥城,多年來一直無法落筆的開頭,忽然從腦海跑出來。於是掉頭迴轉,直接開回家,拿起打字機,就一瀉千里。
寫作期間,太太典當珠寶電視機,花了一年多,終於完成書稿。不久,經紀人來簽約,而出版社也同意出書。此後,一路順遂,甚至榮獲諾貝爾文學獎。
村上春樹早年經營咖啡廳,利用打烊後,到廚房桌子寫稿,一到月底更要繳納銀行貸款。有一天,竟然窮到無法付賬,心情欠佳之餘,到了戶外散步,以紓解鬱悶,但好運當頭,在路上撿到錢,才得以緩解。
史蒂芬金早年在洗衣店打工,有一天,出版社來電,有意推出他的處女座,此後才慢慢走向寫作之路。
二戰之後,德國作家伯爾 ( Heinrich Böll ),面對納粹留下的僵化語言,無法創作之餘,只好親自翻譯英語世界作品,以尋找新語彙。但他依然不能滿足,於是開始進入寫作世界,展開一場生死的冒險。某日,他帶了兩篇稿子去見一家雜誌社的主編。這位主編面對這位無名小子,當然愛理不理,而且語帶嘲諷說,第一篇好像宗教訓誡文,而第二篇還不錯,請他解釋一番,但他不沒有回應。
於是他寫了一篇隨筆來探討專業作家是何物。他提到搶匪苦心設計搶案,夜深人靜,獨自一人,戰戰兢兢,打開保險箱,可能發現珠光寶氣,現鈔滿滿,也可能空空如也。但也可能警鈴一響,遭到逮捕,押上20年監禁、流放、和勞改作為賭注。與此相同,小說家和詩人,每當動筆寫新作時,實際上都是在冒前功盡棄的風險。
一旦進入專業,不可能是「有點」懷孕,「有點」藝術家」。最後,他總結作家跟藝術家一樣,不會因為寫了劣作而喪失了身分,而是開始害怕承擔一切風險的那一刻,就不再擁用作家的資格。
伯爾將專業作家比成銀行搶匪,確是妙喻,但也證明其人氣魄非凡。即使有時候靈感不來,寫不出作品,也要咬緊牙關,如同日本人的說法 — — 武士空著肚子,也要咬緊牙籤。顯然,他一不做二不休,一路堅持到底,後來還得到諾貝爾文學獎。
如果引申伯爾的說法,搶匪當然不是小偷,畢竟這是級別問題。同樣是下海,那就不要當小偷,只會區區偷雞偷狗而已。而且,正如同楊絳開玩笑說,有時倒霉小偷,還會改行當警察!此處的警察,在她看來就是評審!
妳 / 你有意當起專業作家?以上列舉一些妙事,供大家參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