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,突發奇想,計劃翻譯波特萊爾《惡之華》,並付之實踐。動手前,請教留學巴黎的「舊香居」女主人卡密。她立馬鼓勵,覺得台灣能夠出現新譯本,是好事一樁。為了能夠掌握譯本,便到處蒐集資料,包含英日譯本。但首先還是要熟悉法文資料,於是經常到一家法文書店串門子。之前,已經認識負責進書的「資深美少女員工」小萩。
小萩氣魄驚人,以實際行動大敲邊鼓,不久就訂了一批有關波特萊爾的法文書。淘了幾本之後,便開始動手翻譯。如今想來,覺得真是「初生之犢不畏惡」。所謂「惡」,非但是指《惡之華》,而且譯途異常艱辛。這本詩集難度很高,譯完一首之後,更要查詢中文字典,好讓遣詞用字更加貼近原文。
一提到法蘭西詩人波特萊爾《惡之華》,大家總會翹著拇指說:「讃!」這位大詩人一生確實充滿傳奇色彩。他出生於十九世紀初期,當時政治動盪不安,早年對於革命懷抱憧憬,曾參加一八四八年革命,但後來卻大失所望,於是改行撰寫藝術評論和詩歌。
一八五二年,拿破崙三世發動政變,建立法蘭西第二帝國。波特萊爾非但邁入創作的巔峰期,而且無需擔心經濟問題,因為父親往生後,留下一大筆遺產。然而,這位浮浪詩人,整日過著浪漫生活,揮霍無度,因此繼父乃委任律師,成立監護小組,掌控他的遺產。此後,波特萊爾的生活,簡直是從天堂掉入地獄。綜觀十九世紀,法國書市孕育不少暢銷作家,如雨果、歐仁・蘇、大仲馬、左拉,但他們寫的文類,是讀者喜歡的小說,至於詩歌要成為暢銷作品,簡直是難上加難。
但波特萊爾對於創作懷抱遠大的理想,絕不因收入減少而有所改變。一八五七年六月,他推出《惡之華》,印數一千三百本,定價三法郎。一上市,便為法蘭西文壇投下一顆震撼彈!但因當局認為「傷風敗俗」而遭到起訴,因為內容涉及女同性戀的題材!宣判結果罰金兩百五十法郎,而再版必須刪除六首詩,直到一九四九年才解禁。
十九世紀中期,歐洲學術界掀起巨大的變化,因為奧地利的佛洛伊德創立精神分析學說,並以論述語言探討人類的意識、無意識,而馬克思提倡無產階級革命。至於文壇的創舉,則當推波特萊爾的《惡之華》,因為詩人運用簡練的語言,呈現人類的心靈劇場!
提到「惡」,並非不道德,而是含義深廣,包含罪、災難、不幸、病氣、悲痛、苦戀等。在《惡之華》的 「開卷詩」最後一行,詩人提到「虛偽的讀者,我的同類,我的兄弟」,表明跟讀者是「同夥」,但同時也是挑戰讀者,讓讀者實實在在面對自身的問題,但前提是波特萊爾,在每首詩歌,掀開自己的心房,讓讀者一一觀看、解讀。換言之,作者遭遇到的種種問題、困境、心理衝突,讀者也可能無法避免!!可見作者真是充滿「善意」,雖然詩集命名為「惡之華」。
波特萊爾在創作時,秉持「真」與「誠」,加上不時關懷弱勢,描述都市風景,因此評論家大多認為,他是西方第一位現代詩人。波特萊爾中年四處借貸,重病纏身,以致英年早逝,但他往生之後,享受無與倫比的榮耀。名畫家雷東、羅丹、馬蒂斯親自為他的遺作《惡之華》作插畫。二十世紀英國大詩人兼批評家艾略特,不但大力肯定波特萊爾的成就,而且將詩行放入其名作《荒原》!!
至於《惡之華》的各國譯本,更是滿坑滿谷,二戰前,便出現村上菊一郎的日譯本,並邀請名畫家恩地孝四郎擔任裝幀設計。至於戰後的英語世界有許多知名譯者,如艾格勒、坎貝爾,而企鵝版則蒐集一些零星的譯稿。值得一提的是,李查・郝厄德( Richard Howard ) 本身是詩人,早年翻譯許多法國思想家的著作,但他獨獨鍾情於波特萊爾,因此詩集只翻譯《惡之華》,其書封設計也融合古典和現代風格。也因為《惡之華》譯本不斷推出陳新,書封可謂五花八門,如骷髏、邪花、裸女、抽象畫、線條等。看來,《惡之華》真是法蘭西的國寶!
值得一提的,是翻譯過程中,也學會了裝幀設計。當時,認為「書封就是書籍的衣飾」,於是完成了繁簡兩種版本的設計。
《惡之華》的簡體版易名為《惡之花》,在此也感謝藏書票達人吳興文先生的引薦,也謝謝中國出版人李劍敏先生允諾推出簡體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