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位美食作家,叫秀琴

辜振豐
Jan 15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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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前,承蒙「自由副刊」主編許悔之的鼓勵,開始嘗試時尚書寫,刊載「黑魂服飾設計師:川久保玲」後,不久便接到一通電話,言下之意是要出書。原來對方就是新新聞出版部主編蕭秀琴,當下覺得有點壓力,只好閒聊幾句,敷衍過關。

後來,跟她常常見面聊寫作、談出版,期間合作了兩本書 — — 《東京讀書筆記本》和《漫遊書海》。當時是台灣出版的黃金年代,只要編輯青睞一射,時時可以不計成本,大舉出書。這種氛圍氣籠罩下,頗能適合秀琴發揮所長,因為身為編輯就是要大氣,要慷概大方,甚至為作者爭取福利。除了這些優點之外,加上人緣好,使得她轉戰各地,如魚得水。

如今,面對新自由主義時代,出版界開始緊縮成本,重視績效,凡此種種,秀琴瞭然應該再度轉型。作為編輯該如何面對未來的可能性?有的改行當評審,有的改行主持電台節目,有的潛入學院當老師,但有的則邁入寫作之路。雖然秀琴看起來有點散慢隨性,但深究她的近作,如精油書寫、小說創作,以致於《料理台灣》,讓我為之改觀。

足見秀琴本身頗具強大的「編輯力」。所謂「編輯力」,並非只是編書而已,而是包含編輯自己的生命和半生所學,這從《料理台灣》可以得到明證。目前,她隱居山林,走跳各地,日日品嚐美食之餘,編輯過去,展望未來,更不忘情於記下點點滴滴,並大量蒐集情報,為美食書寫打出一番新天地。

她曾居住南京西路附近,深得地利之便,踏查大稻埕如同走廚房。大吃小吃入腹之後,更穿越時空,遁入台灣摩登。大稻埕是摩登的震央,不僅人文薈萃,激勵靈感,更有美食,豐富味蕾。

書中介紹江山樓名菜,如「湯圓燕窩」、「金錢蝦」、「鯊魚翅」、「脆皮燒雞」、「清燉水魚」、「半席炸春捲」、「天婦羅」、「蛋炒飯」等。宴席料理一上桌,分隔上下席的「半席料理」。必定是點心,主人必須用熱水一一沖洗客人湯匙,再放到桌上勸進點心,吃完半席點心,再請客人到一旁椅子上稍事休息,或去別處小休,抽煙或吸食鴉片,有時會有藝旦演奏小曲,短暫休息後,服務人員拿臉盆裝熱水,浸熱毛巾給客人,最後再請客人回座繼續下半席。顯然,台灣的料理是深具文化水準。

此外,她也不忘介紹「春風得意樓」的名菜,「清燉鮑魚」、「油炸水蛙」、「紅燒水鱉」、「生炒蝦仁」、「白煮大蟳」。

值得一提的是,秀琴引用《台灣日日新報》的「良好的料理」一文,頗能抓到重點,尤其是台灣料理一定有的高檔食材 — — 燕窩、白木耳、魚翅、雞、鴨、鴿、蝦、蟳、鱉、鰻、鮑魚、鮮魚、海參、菰,季節料理有九孔、水蛙、香螺。

窮本溯源,日本時代的料理,早有西洋影子,進入台灣之後,南洋食材也來裝點,更證明台灣料理,真是有容乃大。顯然,《料理台灣》為我們建構一套紮紮實實的系譜。

鍵打至此,讓我回想起,這些食材跟料理,從小不光是耳熟能詳,甚至早已下腹多年。因為祖父早年遊走江湖,身為地方人士,有時要宴請客人,有時全家團圓,這些料理,都是兒時記憶。目前,身居台北數十年,早已淡忘了。

1980年代,股市日日飆漲,台灣錢淹腳目,每當婚宴喜慶,這些料理大多是不可或缺的,有時回南部,也會品嚐一番。

以前,常常跟報章雜誌的編輯互動,有時會請她們來家裡用餐,也許為了重溫兒時記憶,到市場採買食材,無意識中會自動買了龍蝦和紅鱘來點綴。雖然平時吃的很簡單,但請客倒是不能隨便。

有趣的是,為了寫這篇書介,剛好回到南部老家,參加親戚的婚禮,藉此良機,大吃這些高檔料理。也許一時亢奮,大吃特吃,回家之後,竟然拉肚子。深思之餘,領悟自己的身體已經不適合這些料理,因為正如同書中提到江山樓主人吳江山強調:「簡單的一片豬肉、一顆雞蛋、一把蔬菜、一點豬油也是可以調理出美味的料理,簡單經濟又衛生是台灣料理的特色。」這是貧道所鍾情的日常飲食,因為「極簡風格」是比複雜還複雜!

然而,還是要感謝秀琴大作《料理台灣》,為我的兒時記憶帶來不少加持,同時期待她下一本新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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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辜振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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